一个公益寻亲吊牌的反转，如你所见，当商家形形色色的防退货吊牌与网民的道德审判同时呈现在我们眼前，就已不仅是一场商业博弈下的网络潮涌，更关乎数字时代如何重构人与人之间最为淳朴的“看不见的信任感”——

近日，吉林邓女士发布的一则登山视频遭遇了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网络暴力，攻击性言论如潮水般涌来。只因其背包和滑雪服上未摘的吊牌，就被部分网民定性为“蹭穿者”，认定其“打算先穿了再利用平台漏洞恶意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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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背后，是“七天无理由退货”的异化。

之所以引发这场闹剧，皆因最近另一个热搜话题频频吸引人们的眼球——电商行业正兴起奇葩吊牌，有的以硬塑料板制作、大如A4纸，上面密密麻麻印着“试穿请保留，拆除不退不换”，还有的吊牌干脆就悬挂一只沉甸甸的烟灰缸，或是让人哭笑不得的鼠标垫，更有甚者在拉链加装密码锁，顾客确认收货，商家告知密码——费尽千般心思，只为防止部分爱钻平台漏洞的顾客免费蹭穿再退货，商家苦恶意退货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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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大吊牌 图据央视新闻

“七天无理由退货”，原本是为保障消费者权益而制定的规则，如今却成为部分别有用心者“免费试穿”的漏洞。在这样的情形下，邓女士无故躺枪，正是因为不小心踩到了网民情绪的某个雷点。但邓女士随后发布澄清视频，解释吊牌内含公益寻亲广告，且衣服、背包均超过退货期，从未有退货意图。事件反转后，之前充满戾气的网络评论氛围为之一变：有部分网民向其道歉，还有一些网民在评论区给她声援支持：“希望大家能更理性地看待，不要在想当然中毫无根据地去攻击别人。”

邓女士的遭遇展现了网络暴力的典型特征——部分网民基于信息碎片就“恨屋及乌”地进行情绪宣泄，仅凭视觉上跳出一个吊牌，就由A至B地演绎出关于邓女士的“有罪推定”。这一思维模式，何尝不是网络语境下的一种盲从跟风？我们可以看到，网络空间的匿名性与即时性正催生出一种“快餐式正义”——某些人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破坏公平正义，却吝于给予基本的信任和善意。在邓女士发布澄清视频后，舆论虽迅速反转，然而伤害已然形成——下一个想把寻亲吊牌留在衣服上的热心人士也许会忍不住掂量一下：万一自己也被误伤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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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悬挂在衣服上的巨型吊牌，似乎在沉默地怀疑每一个买家的诚信。而事实上恶意退货者仅是极少数。当这种“防御措施”不可避免地产生“溢出效应”，让更为广大的普通消费者接收到了明确的“不被信任”的信号时，也就离商家的销售初衷越来越远了。

同时，这些奇葩吊牌增加了商家的产品成本，紧跟着水涨船高的售价，最终还是由消费者买单。一旦人们在网络舆论场中忙于自我保护，那相应的社会合作成本将会攀升。以巨型吊牌为例，网上紧接着就出现“攻略”，支招那些爱占便宜者如何将吊牌完好无损地卸下、退货时再装上去。如此，压力又回到了商家这边。当吊牌攻防战不断升级，真正该重视的营销环境不断遭到损害，这场信任博弈，热搜之后，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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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打破这一恶性循环？不妨从技术手段和新风培育多个层面综合考量。

在商业领域，电商平台可借助大数据分析，建立更加精准的信用评价体系，有效区分正常试穿与恶意退货，避免“一刀切”的判罚方式。同时，探索建立商家与买家的双向评价体系，让商家和消费者的诚信记录都可视化、可追溯，有效维护商家与买家利益，从规则设计上让蹭穿者无漏洞可钻。

同时，培养滋养信任的社会文化土壤，是这一类问题最长效，也最根本的解决方案。诸如弘扬“善意推定”的社会风尚，在法律和事实的框架内，我们应首先假定他人是善意的，正如商家之于买家，不要将每一个顾客都视为“心机叵测的蹭穿者”；又如部分网民对于邓女士背包上的吊牌，第一反应可以好奇“这是什么”，而非武断地判定“她在钻空子”。这种社会心理氛围的建立，需要社会各界持续地引导和示范。

摘下“巨型吊牌”易，摘下心中“固有的吊牌”难。邓女士吊牌事件中，品牌方作出了积极的回应——肯定了邓女士4年来所从事的公益活动，并赠送给她一套全新的滑雪服和帽子作为答谢。商家设计寻亲吊牌的初衷，是希望购买者能带着吊牌走过广大的城市与乡间，最终到达那些偏僻的角落，“也许未来若干年，真的会有一个小朋友因为这个吊牌找到回家的路”。

我们的舆论也应鼓励“慢思考”的公共文化，在面对“邓女士吊牌”这样的热点事件时，应习惯于先提问而非先抨击，为理性的探讨留出足够的空间，力避网络“快餐式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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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惠玲